10月2日下午，我帮父亲忙完家里的秋收，载着爱人精心为他家里买的吃的和礼物，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开车去礼泉石潭老丈人家。老丈人家，现只有岳母和岳父俩老人在家居住，妻子她哥、她嫂在西安上班，她侄子也在西安上学，前几年已在西安买房居住。这几天，正是她哥、她嫂子工作的繁忙时候，再加上她侄子上高三学习紧，一家子都没有回来，所以，去了也就是我们一家子。进门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，岳母正在做晚饭，看到我们来了，忙活着边收拾饭桌，边招呼我儿子打电话叫岳父回来吃晚饭。正说着，岳父从地里回来了。一家人寒暄着，洗手后，围着饭桌落坐。爱人帮岳母盛好了我们带来的熟肉和凉菜，并一起端来了稀饭，儿子摆好了筷子、杯子，打开了酒和饮料。全家人吃着喝着唠着家常。老丈人家这里农村都栽果树，一生务农的老两口，除了有几亩苹果、梨，前两年还种了几亩葡萄。这几天正是收获的日子，所以整天忙，人都廋了一圈。爱人和他哥经常的劝说不要再干了，但勤劳的老人撩不下他的园子，闲不下，始终如以前，但精神头很好。聊着说着就说到了今年的收成上。老人说，昨天刚把梨卖了，今年的梨由于水没有赶上，收成差，只有7000多斤。今年由于听你们的，没有好好做务，最后的药没有打，所以有黑点。昨天客商来装，挑捡后剩下的很多，都在院子里堆着，差不多有2000斤。我问那剩下的怎么办？老人说，这些梨都是硬伤，能放，这几天，若有附近的商贩收的话，再卖掉；若没有人收，只能1斤7分钱卖给果汁厂。说着，到院子取了一个，让我们看。黄橙橙的梨子，有的只有一个麻点，咬开一口，瓤白渣细香甜可口。我说真的太可惜了。老人说，家家都那样，你那儿没有梨，回去的时候，给你多拿些，你的亲戚邻里朋友多给些，我再给你哥、你姑捎些，剩下的卖落果。放心，那梨是硬伤，没打药，味很甜。我心想：我们拿是当然的，满满的一大堆，我们拿又能拿多少呢？盼望着第二天有人来收。
第二天吃早饭时，邻家人批发从客商挑拣过的下捡梨，1斤4角。老丈人赶紧去问。人家说，是自己亲侄子收，要一点，现在够了、不要了；岳母说：村里谁谁的儿子在单位当领导，把这样的梨全都拉去，给了同事当了福利……说话中流露出无比的羡慕。妻子抿着嘴白了我一眼，赶紧说：“那能卖多钱，我们给你。”老人不说了，只说当落果卖可惜、可惜……。是的，辛苦了一年，付出了同样多的辛苦，却得到和别人不一样的结果，谁又能心甘呢？有些东西何尝是子女给钱所能弥补的？不知怎么的，此时，自己隐隐的有一种羞愧的感觉。
吃完早饭，我走到院子，望着满院子的酥梨，随便捡了一个细细看，只是有轻微的硬伤和麻点，没有一个腐烂伤的，黄橙橙、白亮亮的。想到若没有人来收，只能当落果卖，倍觉惋惜。看着岳父挑着又放下，犹豫不决、不忍心又无能为力的样子，“鸡肋”一词猛然间映入我的脑海。唉！真难呀！
突然，儿子说：“爸爸，你不是说过你在村中卖过西红柿吗？你把我爷这梨拉到咱那里去卖，绝对有人买。”此时，爱人也说对，她也和我一块去，并且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。岳母也说，咱的蹦蹦车也在这，你拉一些，能卖了好，卖不了卖落果了事。唉！我以前是和同学卖过西红柿，但那都是20多年前当穷学生时的事了，现在的那同学都是某市的科级白领了。自己早已身懒了，出门开车都嫌烦，如何再能做那事？看看那黄橙橙的、满院子的、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问题的酥梨，想着前几天，在家里干活时，村里来的卖梨的，那梨样子还没有这好，搬玉米种地劳累的农村人争相购买的情景，唉！拉出卖，就拉出去卖，反正闲着也没事干。于是，就叫装车。心想：卖不了，往自己家里到些，送给自己的亲戚邻里、知己朋友些，胡乱应了这熬煎事，最后，给老丈人些钱，反正没啥大不了的，落个大家都高兴也好。
装好梨，没想到爱人也要去，说我一个人开蹦蹦车她不放心，推辞不掉，跟着就跟着吧，相信她也不会出卖我。岳母随机也拿来了杆秤，并到家里拿了一把塑料袋，说是给人称梨时用。这样，我和爱人武装的和真正卖梨人一样，载着家里的烦心梨就出发了。
我们卖梨的目的地初定在没有栽植梨树，少有果子的武功境内，因为老丈人家周围礼泉、乾县都有种梨的，大家不稀罕，没人要，大概有40多公里的路程。开着三轮车，前后左右全暴漏在外面，迎风吸尘，蹦蹦蹦、蹦蹦蹦……噪音震的人头疼，再加上这老农用车不灵活，且路面有大车碾压的窝子，我全身心的投入了开车，颠呀慢呀冷呀及路人异样的目光全然顾及不得。有时，猛地碰一个正对面超车的或紧贴身超车的，惊得我赶紧刹车减速，过后，大骂那开车的不知死活，因为这蹦蹦车远没有平时开的小车灵活。妻子也笑着回应道：“你以后开车，要远远让这些三轮车，那些开三轮车的和你现在的感觉一样。”刚出村，妻子还和我有说有笑，想象着在哪卖怎样卖，慢慢的、慢慢的声小了，最后一点不说了。我一口气开了30多公里，车过了礼泉县城、乾县的大墙，到了薛录镇，时间大概是下午2点多。我停车，在街边吃了碗豆腐脑。也许是饿了，另加一个蒸馍也几口就吃完了，感觉特别的香。吃毕，我再开了一阵，感觉到还是可以看到果树，我们还一个梨没有卖。妻子此时说：“咱不卖了，把梨找个地方一到，咱回吧。”其实也是，照这样的速度，到我家就快5点了，晚上回不来了。我苦笑了一声，说前面就是马连街道，你在哪转转，我到附近村卖卖，若行就卖；若不行再说其它。然妻子不行，仍要跟着我。就这样，我们转到了马连镇附近的一个村，揭开车上的盖布，走了一条街道，村里人询问似的看看梨和我，我可怜巴巴的看看村里人和梨，没有喊一声，也没有见一个人主动来买。丢人的将车开到没人处，我俩都苦苦的笑了。妻子也嘲笑我说：“你还吹牛说你卖过西红柿，现在卖一个试试。”看着我难为情的样子又笑着说：“你现在又不找对象，再说你也看不上农村妇女，喊着卖，怕啥？”不知哪来的勇气，我一个人把车开到了村中几个谝闲传的妇女旁边，熄了火，主动拿几个梨让他们先尝，同时也大声叫卖开了——“甜酥梨，先尝后买，不满意不买。”心想：反正这地方自己一个熟人也没有，丢人谁也不知道。
“甜酥梨，先尝后买，不满意不买……”
没想到，尝过梨的个人都说梨不错，比其它的梨香甜好吃。有人主动问，10元8斤卖不？刚才有人10元7斤卖。“卖，尝的不算，称完后，再送半斤。”我急忙说。说真的，我只说卖梨，还没有想过具体1斤卖多钱，因为，老丈人今年批发上等好梨才1斤1.2元，这些梨当落果卖，也就是1斤7分钱。所以出钱就卖，早卖完早交差，更何况比想象中的多10几倍了。由于老丈人家的梨本身甜度好、渣细，除了一点麻点外，黄亮黄亮的，成色也不错，再加上我卖的手松、人大方，迎合了农村人爱占小便宜的特点。所以，一会儿来了好多人，你10元、他5元，挑挑拣拣，人越围越多。我称称、收钱都来不及。称平一点，我就多放一个梨；有的小孩、老人本不想买，我老远就送一个让其先尝，并且自己也放开了，跟这些人胡吹浪谝，说笑着迎合他们，最大程度的加快梨的销售量。就这样，可爱的农村人也痛快的展现了他们的朴实、真诚、友爱、热情、大气与顾面子的品质。尝了梨的人绝对都买了，并说不买对不住我，老远的喊邻里好友来尝来买。人越来越多，越卖越快，有的人还买二回，说要走亲戚用；有的人一买就是30元的，紧我们的塑料袋装几袋，说是给帮忙包玉米棒的邻里买；还有的喊来了另一街道的老人、妇女；我深刻的享受到了争着、抢着买东西的场面和俗话说的萝卜快了不洗泥的情景。为没人买而发愁，停在村头的妻子跑过来，专门给人取塑料袋，收钱都来不及。一阵子下来，妻子数数钱，兴奋的告诉我已卖了300多元了，远超出我们一车子都卖完的预算。看着还剩下近多一半的梨，面临着老远就招呼给他们留些，赶紧去他们街道去卖的热情畅快的农村大婶大妈们，我彻底的放开了：大声叫卖着：“甜酥梨，先尝后买，不满意不买……”称称、请人尝梨、收钱、迎合买梨人的说辞、笑着、乐着……一时间，我感觉以前看的书、积累的人生常识都井喷泉涌了出来，自己特别的能说会道，特别能引起大家的乐子。往日在单位，上请示下汇报身不由己的样子、患得患失的心情全然不见了，单位里的我和现在的我判若两人，我活出了另一个我自己。我的梨子我做主，自己特别的男人。
生意抬举气氛，气氛照顾着生意。装梨的塑料袋完了，买梨的人主动到他家里拿出袋子来买……如此下来，我们转过三个街道，梨子只剩下车厢底的一些小的了，即使这样，还陆续有老人来挑拣，说着梨不分着吃，梨子大了一顿吃不了，买小的刚好等话。有了空闲并且也口渴的我随机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梨，双手擦了擦就吃开了，真的很甜、很甜……，几十年都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梨了。最后，善良的妻子把剩下的、不向卖的梨，散给了在旁边一直眼巴巴的看，村里人都说可怜的一户人。我们带着村里人的感谢声，看着满街道甜滋滋吃着我们梨的人们，胜利的收工了。出村的路上，还有人急急的问还有没有，说明天再来的话……
真正在利用时光时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。当我们空车转到主路上的时候，天已完全黑了。妻子自豪的向家里打了个电话，说我们卖完了，卖了至少700元，正在往回赶。听得出，大大的出乎岳母的意外，老人高兴的笑声淹过了我们巨大的蹦蹦车声。我打开了大灯，唱起了歌儿，加大了油门，伴随着蹦蹦车急促的声响向家奔去……
车过了礼泉县城，到加油站加油时，穿着干干静静的加油姑娘，不屑的看看风尘仆仆的我说：“贩菜的？”我爽浪的回答：“是”。心想，小姑娘，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？加完油，我问坐在后面的妻子，怎么半天不说话呢？是不是太冷了。妻子嘻嘻笑着说：“老公，我太崇拜你了！你知道今天咱卖了多钱？”我说：“多少？”她回答道：“849元，刚才我坐在车后面，借着路灯数钱呢。”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了……这几年，妻子从没有这样对钱认真过。直到现在我还想像着礼泉的环城路上，一个平时爱好、买再贵的衣服都不眨一眼的人，今日胡乱的坐在嘈杂的蹦蹦车后面，借着路灯，一元一元数钱的形象。不知钱随风飘走了没有？
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，老丈人听见车声，老远就打开了头门。刚停下车，岳母就端来了热水督促我们洗手洗脸、赶紧吃饭，说烙面汤已经烧好了。边忙活边高兴的责怪我们怎么不早点回来。儿子在旁边转着圈的问：“爸，好卖不？卖了多少钱？”妻子神气的掏出钱让儿子数，边吃边夸耀着我们的战果，讲述着我们卖梨的经过。“妈呀！”儿子数完钱惊讶的喊到：“足足比我婆想象的多十几倍。爷，和你卖好梨的价钱差不多，我明天也要卖梨去。”老丈人听了非常的高兴，端来了刚煮好的廋肉，招呼我们赶紧吃，并对儿子说：“把这钱给你和你高远哥1人100，剩下的让你婆给你们攒着，给你们再买好吃的。说着，岳母抽出100元给儿子，儿子高兴的跳了起来。吃着热腾腾的烙面，分享着我们把“烦心梨”卖了、并卖的特别好的快乐。人呀，就是的，轻而易举得来的钱不觉得；已经绝望、失而又得的钱，费了一番周折得来的东西，倍感亲切。好像这里面证明了什么，打了一个翻身仗似的！反正我感觉到这钱比我们平时给他们上千元钱都多的多。正好电视里正播放着亚洲男篮锦标赛1/2决赛——中国队对菲律宾队的赛况。这一届中国男蓝真的不错，不停地的有精彩，最后中国男篮以78-67战胜菲律宾男篮，获得本次冠军。男篮队员们获得了冠军庆贺，我们也庆贺，气氛好极了。睡前，爱人当着他父母的面，笑嘻嘻的给我端来了热腾腾的洗脚水，并主动给我洗袜子，并说，第二天继续，把剩下的卖完。今日卖梨的我受到了爱人平日里不曾给予的待遇,幸福极了……
第二天，我们一起床，老人就已经装好了车。吃完饭，我们又载着岳父岳母的期望、儿子的骄傲和我自己的价值出发了。这一次，历经2个多小时径直开到了乾县的马连地界。原本说在昨天那村子另几个街道再卖，有了先一天的成功壮胆，我再一次的挑战着自己，在更近的村就开始卖开了。
“甜酥梨—先尝后买—5元4斤、10元9斤，不甜不买。”声音洪亮，响彻几条街道。叫卖声中毫无一点做作、别扭、羞涩之感。见着人堆，就停车；见着人群就拿着梨让人尝；连说带唱，笑脸可亲、随叫随到的迎合着村里人；畅快的表演着商场里优秀销售员促销之能事；无底限的引诱着朴实的劳动人民的买梨欲；尽情的透支着农村人的善良、真诚、大气和豪爽；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的钱往我的口袋里装。我们碰见的人，几乎都尝了我们的梨；尝了我们梨的人，几乎没有不买的。卖一路，畅销一路，拆散了几桌麻将友；捣毁了几个老年人先牌堆；壮大了几十处人群；掀起了十几处抢购梨波潮。不到下午5点，我们就一个不剩的全部卖完了。善良的妻子做无偿赠梨送梨于贫困人的好事也不少。回望我们卖过的街道，几乎人人都吃着我们的梨，甜滋滋的忙活着手中的农活。有的人还打着招呼：“卖完了？”“完了，梨甜不？”“甜，停几天再来。”“好”我爽快的答到。通过卖梨，我和这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地方、人有了零距离的接触，有了语言。期间，我不断的听见吃我梨的老年人说，这卖梨的年轻人随和、性格好……我暗暗欣喜。秋高气爽的那一天，我重新找回了自信，感到了无比的身轻气爽，心神舒服，这是平时坐办公室所无法体会的，心想：全身放松的躺在山清水秀、鲜花铺满的绿地，或是伸开双臂站在奇峰怪石、视野开阔的人间之顶也不过如此吧！
回去路过薛录镇街道时碰见一专业摆摊卖水果的，我问梨多钱一斤？说：好的1.8元1斤、有麻点的1元1斤。看着基本没卖出多少的筐子，我和妻子会意的笑了……
听到我们卖梨的事后，远在西安上班的大舅哥电话上向我们直称赞，向来和我没说过几句话的妻子他嫂热情而又欣喜的说：没看出、没看出，咱们的文人真了不起！两天下来，我们共卖出下捡梨1700多斤，变“烦心梨”为万能的人民币1890元，接触到这一辈子第一次走进的村庄6个，近距离的接触可爱、善良、朴实的劳动人民近千人，吃到我岳父甜酥梨的人近300户上千人。直到现在有些可爱的农村人的面孔、某些形象还在我脑海中留存，让长时间脱离农村的我，又一次找到了久违的感觉，感受到了我们的发源地——农村人的真、善、美，也再一次的促使自己向真、善、美靠近。
后面的国庆假中，我又去西安兼职了两天，和朋友开车在附近的楼观台、水街闲逛吃喝了一天，但总感觉还是没有和妻子走村过街帮老丈人卖梨的事儿印象深刻、那么快乐。对比自己平时当小“文人”的样子，这次卖梨真是太畅快、太舒服、太实在了；吃喝不愁的日子，总感觉到生活中缺点什么，家里的关系离齐心协力总感觉还欠那么一点点，于是旅游、吃、买东西、花一些冤枉钱尽量来弥补，没想到这次卖梨的过程中竟然找到了许多；平时拼着命的努力，媳妇也没有佩服过的事；再怎么哄、再怎么强迫也不为动的儿子，没想到到这次却主动有了要和我们一起干苦活的想法；平时想尽心思的买礼物、给老人钱也没有做到的双双欢喜的场面，没想到这次卖梨的事竟然使全家人同时笑出了声，都有满满的欢乐；平时不太说话来往的人，没想到这一次有了赞赏和和亲近；总是觉得亏欠，假期里没有像别人一样请老人旅游，没想到这一次我们从实际出发，收获到了远胜于旅游的快乐。这可能是现在人的生活，当物质上的不缺的时候，更多的需要是精神上的满足；事情处于僵局、生命的过程过于平淡时，创新做事、换一种活法往往会别出生面，获得意想不到的结果和心情。这也许是生活和生命的本身吧！后面，我不可能再卖梨，但我将永远记着这一次可贵的卖梨经历，因为它真的使我收获了很多……
作者姓名:方卫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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